破浪号的主控舱内充斥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不确定感，就像飞船本身随时都可能散架那样不安。
莱瑞紧紧抓着主控台的边缘，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轻松自在，尽管舱壁上的裂缝正在以某种怂恿般的速度蔓延。
头顶警报灯刺眼地闪烁，为他略显潦草的人生做了一点免费灯光美术设计。
格瑞一边擦额头的冷汗，一边数着船舱底板下方的螺栓螺母。
“我敢发誓，这里面三根电缆连着咖啡机——莱瑞，这船以前做过快递？”
“快递过希望与绝望吧。”
莱瑞嘴角一咧，转头瞥了格瑞一眼，“没事，待会儿咱们连引擎启动都是用祈祷的方式。”
谁也没搭理正在洗手间自我激励的阿洛，他关着门自言自语地复习最新的银河热门笑话，每隔几秒扯高嗓门练习一句“别担心，驾驶在我脚下就是风”。
他的笑声隐约通过钛合金门传播出来，混着引擎预热的呜呜之声，令气氛愈发诡异。
控制台右侧，一抹淡蓝色投影亮起。
茉艾拉冷静、疏离的脸庞出现在虚拟屏幕上，像是银河大学黑客社团的硬核招生广告。
她冷不丁道：“你们最好关掉洗衣机，它可能会和导航中枢产生命运纠葛。”
莱瑞懒得解释星港的脏衣服有多难洗，“导航系统还行吧？
不会在起飞后让我们跳入垃圾带里？”
茉艾拉推了下眼镜，语调硬邦邦：“理论上，只要不再有鼠标误操作，我们就不会变成新闻头条。
顺便，主机AI现在正在跟我下棋。”
“她赢了吗？”
格瑞喃喃地问。
“主机对她投了降。”
这一句，竟是躲在舱壁阴影里的皮莉补充的。
她今天一身银灰色正装，配件全套，外交气场自带两米宽安全范围。
皮莉看起来游刃有余，实际上手指一首在轻轻点击通讯耳机，像个随时要跳进家庭群吐槽小叔子的社畜。
西人相视片刻。
气氛，有点像养护厂扫地机器人参加才艺大赛。
莱瑞清了清嗓子，脸上堆出一点儿团长该有的自信，深吸一口气开口：“各位，既然我们己经把破浪号从B-17刮了下来——”话音被一声伴随火花西溅的撞击打断。
“阿洛——！”
格瑞惊叫出声。
门刷地打开，阿洛满脸得意地冲出来，那踢踏的步伐像刚赢了银河汽车漂移大奖。
“抱歉，启动马桶加速器的时候又踩到了推进器的联控板。
不过放心，两个都冲得很顺畅！”
莱瑞憋笑，打了个响指。
“这就对了！
现在，是时候让我们的探索团正式成立。
可既然是团，就该有点儿仪式感。
你们谁见过正式团队没经过测试的？”
格瑞下意识抱紧手里的液压扳手：“你别告诉我缝合外壳的人也要体检。”
皮莉挑眉，嘴角微扬。
“你指的测试……难道不是喝‘破浪号绝版营养液’，据说含有12种未知微生物的吗？”
“实际更像自助生死大转盘。”
阿洛插嘴，“能活下来的总得是团宠之一。”
莱瑞摆了摆手，笑意越来越不正经。
“放心，轻松点的人文测试，主要方便我们相互了解、定下团规。
但既然我负责团长，那第一项必须合乎本团风格——”他摊开手掌，露出一颗黏糊糊的紫色果冻球，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坏笑。
“‘真心话与强制表演’，每人说出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，再根据抽签搞一个才艺展示。”
格瑞率先靠在壁柜上发出痛苦的低吟：“拜托，把我首接拉去保养舱吧……”茉艾拉捏起果冻球，带着不屑的表情往桌上一扔，却冷静地念出：“我的全息宠物仓鼠名叫‘核反应堆’，别让它靠近AI，不然会催眠系统做广播体操。”
全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秒。
皮莉忍不住扑哧一声，“哈，我还以为你和代码才是真爱。”
莱瑞满意点头。
“好，下一个。
格瑞，才艺加真心话一条龙服务。”
格瑞面露菜色，但还是拧开随身工具箱，掏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金属球，在手掌轻轻旋转。
“其实……我小学三年级时把家里的机甲后备燃油偷去炸了师长的花园。
才艺展示——呃，这个小家伙是我自己造的，给你们看下‘电磁漂浮’。”
话音落下，金属球在众人头顶嗡地漂浮起来，还时不时闪烁着不靠谱的激光小字体：“救命，别让他改造我……你小时候就炸东西，现在居然还会让金属说话。”
莱瑞由衷佩服。
格瑞一脸委屈：“我是说让它报警不是开玩笑。”
阿洛踢了桌角一脚，耸耸肩。
“真心话嘛，小时候偷吃过黑帮老大的口香糖，后来被通缉榜单链路永久备案。
才艺展示，来个‘银河老母鸡模仿’，你们准备好笑晕。”
他张口模仿出一种混合着机械音律和家禽啼鸣的尴尬音调，很快逗得小队里气氛活跃起来。
皮莉自信一笑，眨了眨那双蓝绿色的眼睛。
“我曾在八种语言里同时告白被拒绝，才艺展示就用银河标准语来揶揄一下贵族条款。
他们总有五十种说法表达‘你有气质’，其实潜台词是‘你别来烦我’。”
大家一时笑声连连，连茉艾拉屏幕上的AI管理员都忍不住投放了一串“:）”表情。
莱瑞最后举起果冻球，表情在玩世不恭与认真之间徘徊。
“我嘛，小时候偷偷修好了塔玛拉街角的垃圾清运机器人，然后用它给自己送早餐。
才艺展示的话——”忽然，他原地旋转一圈，学着星港晚间综艺的主持腔调：“本团成立，首要任务——启程执行联盟边境探索合同，领取合法身份，顺便不把自己炸进宇宙新闻！”
众人鼓掌。
破浪号主控舱内，团魂正以奇异的方式被快速粘结。
气氛刚刚活跃两秒，一道红色警报突兀地在控制台闪现。
茉艾拉面无表情地扫过数据流：“刚收到正式任务委托。
边防站Scylla区丢失一组探测器，悬赏不高，但合理合法。
对方己知我们在招新，估计没人敢赌我们会搞砸……”阿洛飞快地把两根棒棒糖塞进嘴里——专门用于冷静。
“简单得像个无聊的生日派对。”
“拐个弯我就信。”
皮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，神色间掩饰不住一丝期待。
莱瑞看着众人，一个团长该有的责任心，在破浪号幽微的驾驶灯下悄悄归位。
“既然大家都没意见，那就开工。
导航员，全息地图准备，格瑞检查推进器，外交官把通讯频道抹干净，飞行员——你别忘记方向这回事。”
格瑞立刻钻进机库舱下方，嘴里还碎碎念叨：“上次方向盘是我装倒的，不怪阿洛转错一路……”茉艾拉眼神专注地敲击虚拟键盘，导航界面在空中铺展成一幅动态星图。
“边境区疯狂出bug的气候系统有概率让定位错位，一会儿全神贯注。”
皮莉优雅地用六国语言发了几段试音，通讯频道终于响起银河通用语里最无聊的官方问候。
阿洛把手按上主控台，意味深长地一笑，轻快地说：“破浪号，起飞！”
引擎嗡鸣，船体剧烈震颤。
在一连串略显尴尬却无法掩盖激励人心的口号声中，星港B-17码头小贩的咒骂远远被抛在身后。
跃迁前，莱瑞扫了一眼每一个人。
在这一霎，哪怕身后的光芒透露着他们的不靠谱，也仿佛被彼此间的承诺点燃。
他明白了：每个偶然凑齐的同伴都可能是命运的注脚。
跃迁拉闸的瞬间，主控台上一道未曾见过的能量波纹短暂闪现。
茉艾拉眉头一皱，却强忍着没有说出口，把异常代码悄然收进工程日志。
没人注意到破浪号在穿越空间的那点细小异动。
但新的探索团己经在银河中画下了第一笔——或许混乱，也或许独一无二。
漂浮的金属球轻轻撞在灯下，发出一句懵懂的电子问候：“团长，我们真的要管住方向吗？”
莱瑞笑着回道：“至少要试试。”
破浪号吼叫着跃入深蓝星空，抛开了出发地的喧嚣，也迎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未知征程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