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区的午后难得放晴，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。
墨墨蹲在公园草坪的矮灌木丛旁，看着橘猫笨拙地扑着一只飞虫。
自从几天前救下这只胖橘，它就成了自己的小尾巴，走哪儿跟哪儿，连晒太阳都要挤在一块。
墨墨的脑子比以前清醒太多了。
它能算出超市后门老板娘每天丢过期火腿肠的时间，能预判城管巡逻的路线，甚至能听懂人类说的一些简单话。
比如刚才路过的老奶奶说“这黑猫真精神”，它就知道是在夸自己。
风里飘来面包的甜香，墨墨抬起头，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走了过来。
她经常来公园，每次都会把吃剩的面包屑撒在草坪上，给流浪猫们吃。
女生边走边低头看手机，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半，没注意脚下。
墨墨的视线突然被一只老鼠吸引——那只老鼠沾着垃圾桶的油污，正溜着女生的脚后跟往前窜。
“别碰那只老鼠！”
墨墨脑子里突然闯进一个清晰的念头，是女生心里没说出口的话。
它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，对着老鼠发出低沉的吼声。
老鼠吓得浑身一哆嗦，转头就钻进了草丛。
墨墨追了两步，确定老鼠跑远了，才停下脚步。
“呀！”
女生惊呼一声，手机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她弯腰捡起手机，抬头时正好对上墨墨的眼睛，眼神里满是惊讶。
“你居然听懂了？”
女生蹲下来，声音软软的，“我刚才心里正担心老鼠碰我，你就冲上去了。”
墨墨歪了歪头。
它确实“听”到了她的想法，可它不知道怎么回应，只能抬起爪子，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裤腿——这是它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，表达“没事了”的方式。
女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她试探着伸出手，指尖轻轻碰到墨墨的头顶。
墨墨本能地想躲，可那只手很软，带着温温的暖意，让它想起了误食智慧果后，肚子里升起的那种暖流。
“你好聪明啊，比我见过的所有猫都聪明。”
女生笑着说，声音像春天的风，“我叫苏晚，你有名字吗？”
墨墨没有名字。
以前在巷子里，其他猫只会用低吼和扑咬交流，没人会给它起名字。
苏晚见它不吭声，又凑近了些：“你是不是流浪猫呀？
跟我回家好不好？
我租的公寓有阳台，能给你搭小窝，还能买香喷喷的猫粮，不用再淋雨挨饿了。”
回家？
墨墨立刻往后退了一步，浑身的毛都绷紧了。
它想起去年冬天，有个男人想抓它回家，把它关在铁笼子里，每天只给一点剩饭，要不是它趁男人开门时跳窗逃跑，早就死在笼子里了。
它转身想跑，可苏晚的动作比它快。
她一把将墨墨抱进怀里，手臂轻轻环着它的身子，力道不重，却让它挣不脱。
“不许跑呀。”
苏晚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它的头顶，语气带着点委屈，“我观察你好几天了，你总是帮其他小猫抢吃的，自己却只吃一点，太乖了。
跟我走吧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墨墨在她怀里挣扎，爪子扒拉着她的连衣裙，可苏晚抱得很稳。
它看着越来越远的灌木丛，看着站在原地急得“喵呜”叫的橘猫，心里又慌又乱。
这个叫苏晚的人类，和上次抓它的男人不一样吗？
她嘴里的“家”，到底是温暖的小窝，还是另一个铁笼子？
墨墨缩在苏晚的怀里，黑色的瞳孔里满是警惕，它不知道，这场突如其来的“被收养”，会把它的生活带向完全陌生的方向。
苏晚的公寓在老城区一栋七层小楼的西楼，没有电梯，她抱着墨墨爬楼梯时，还轻轻喘着气。
“马上就到啦，”她低头对怀里的墨墨说，“我住的地方不大，但很干净，以后你就可以在阳台晒太阳了。”
墨墨没心思听这些，它的眼睛死死盯着楼道里的每一扇门。
每扇门都是冰冷的铁色，关得严严实实，像一个个封闭的小盒子。
它更慌了，爪子用力抠着苏晚的衣服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苏晚好像没察觉到它的抗拒，掏出钥匙打开了402的门。
门一开，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，不是巷子里的霉味和油烟味，是一种很清爽的、像肥皂泡的味道。
公寓真的不大，一间小小的客厅连着厨房，旁边是卧室和阳台。
地板擦得发亮，沙发上放着一个毛绒兔子玩偶，阳台上还摆着几盆绿油油的小盆栽。
这和墨墨想象中的“笼子”不一样，可它还是觉得害怕。
陌生的环境，陌生的气味，还有眼前这个抱着它的人类，都让它想立刻逃出去。
苏晚把墨墨放在沙发上，转身去厨房拿东西。
“你先坐会儿，我给你找个碗，倒点温水。”
墨墨哪敢坐，它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，冲到门口，用爪子扒拉着门把手。
可门把手太高了，它跳起来也碰不到，只能徒劳地在门边上转圈，发出焦急的“喵呜”声。
苏晚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碗出来，看到它这副样子，忍不住笑了：“你想跑呀？
别着急，等你熟悉了就喜欢这里了。”
她把碗放在地上，倒了些温水，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小包猫粮。
“这是我昨天特意买的，听说流浪猫刚开始不能吃太油的，这个是低盐的，你尝尝。”
墨墨没动。
它盯着那碗猫粮，肚子确实饿了，可它不敢吃。
它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问题，也不知道苏晚会不会趁它吃东西时把门锁死。
苏晚好像看穿了它的心思，把猫粮倒在另一个小碗里，推到它面前：“我不碰你，你慢慢吃。”
说完，她就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机，假装看信息，其实眼角一首在偷偷观察墨墨。
墨墨蹲在原地，警惕地看了苏晚很久。
她坐在沙发上，背挺得很首，手指轻轻划着手机屏幕，没有要靠近的意思。
它又看了看那碗猫粮，香味飘进鼻子里，勾得肚子更饿了。
犹豫了半天，它还是抵不住饥饿，慢慢挪到碗边，叼起一粒猫粮尝了尝。
味道比巷子里的火腿肠好太多了，香香的，还带着点肉味。
它忍不住又吃了几粒，吃着吃着，就忘了警惕，低头大口吃了起来。
苏晚在沙发上偷偷笑了，手指轻轻敲着手机屏幕，心里想：这只猫真可爱，吃起东西来像个小团子。
墨墨吃完猫粮，又喝了点温水，肚子里暖暖的。
可它一抬头，看到紧闭的房门，逃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。
它走到门边上，用头蹭了蹭门板，又回头看了看苏晚。
苏晚放下手机，走过来蹲在它身边，不碰它，只是轻声说：“我知道你想出去，可外面太危险了，城管会抓流浪猫，还有恶狗会咬你。
在这里，我不会伤害你，还会给你吃的，好不好？”
墨墨听不懂“城管”是什么，但它听懂了“危险”。
它想起以前被流浪狗追着咬的疼，想起冬天在破纸箱里冻得发抖的夜晚，心里的抗拒好像少了一点。
可它还是想逃。
它趁苏晚转身去收拾碗的时候，突然跳到鞋柜上，又从鞋柜跳到门把手上——它算过了，鞋柜的高度加上它的跳跃力，刚好能碰到门把手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门把手被它扒拉得动了一下。
苏晚吓了一跳，立刻跑过来：“你别跳呀，会摔下来的！”
墨墨没理她，爪子紧紧抓着门把手，想把门锁拉开。
可门把手是圆的，它抓不住，身体一晃，差点从上面掉下来。
苏晚伸手想扶它，墨墨却像是受了惊吓，猛地跳下来，躲到了沙发底下，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，对着苏晚发出凶狠的低吼。
苏晚僵在原地，手停在半空中，眼神里带着点委屈：“我不是想抓你，我是怕你摔着。”
沙发底下很黑，墨墨缩在角落里，看着苏晚的鞋子。
她的鞋子是白色的，很干净，不像巷子里那些人的鞋子，沾着泥和垃圾。
这个人类好像真的没有恶意，可它还是不敢出来。
就在这时，苏晚的手机响了，她接起电话，声音变得很温柔：“妈，我挺好的，今天捡了一只猫，很聪明……嗯，我会照顾好自己，也会照顾好它的。”
墨墨在沙发底下听着，心里乱糟糟的。
这个叫苏晚的人类，到底为什么要留它？
她嘴里的“照顾”，到底是暂时的，还是永远的？
它躲在沙发底下，不知道该出来，还是该继续反抗，只觉得眼前的这个“家”，比巷子里的破纸箱更让它捉摸不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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