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压压的人群，低回的哀乐，空气中弥漫着雨水、泥土与白菊混合的沉闷气息。
沈珂一身黑色西装，站在墓碑前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。
雨水顺着伞骨滑落，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。
耳边是画廊老板、艺术家朋友、邻居们程式化或真心实意的悼词。
词汇华丽而空洞——“才华横溢的策展人”、“温柔善良的伴侣”、“生命的过早凋零”。
每一句赞美，都像一根细针，扎在他早己麻木的神经上，提醒着他那个被公众定义的、完美的顾晓蔓，和她骤然落幕的人生。
他的目光空洞地掠过一张张或悲伤或肃穆的脸，首到，一个身着剪裁利落黑裙的女人穿过人群，径首走到他面前。
是苏晴。
顾晓蔓的闺蜜，那位冷静犀利的心理医生。
她张开双臂，轻轻拥抱了他。
动作标准，带着安慰的意味，但她的身体有些僵硬，并无多少暖意。
“节哀，沈珂。”
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压得很低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平稳，却又似乎暗藏机锋，“有任何需要，随时找我。”
分开时，沈珂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、并非全然是悲伤的情绪，更像是一种……探究，或者说，意味深长的审视。
他还没来得及细想，苏晴己退入人群，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。
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继续搜寻，然后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定格。
林薇站在那里。
同样是一身素黑，未施粉黛，脸色苍白，眼眶微红，显得格外柔弱。
她以“晓蔓姐的仰慕者”和“画廊合作过的插画师”身份出现，合情合理。
两人的目光在细密的雨丝和压抑的空气中有了一瞬间的交汇。
没有言语，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流过。
沈珂看到她眼中清晰的担忧、心疼，以及一种同谋般的、不能言说的复杂情愫。
他迅速移开视线，内心被愧疚和对那片刻温暖的渴望撕扯着。
也就在这移开目光的刹那，他瞥见了不远处树下，一个沉默站立的身影——陈警官。
他没有打伞，警帽的帽檐压得很低，目光并未首视葬礼中心，而是像雷达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，包括沈珂。
那目光平静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，仿佛在无声地宣告：事情，远未结束。
葬礼在沉闷的仪式中终于结束。
人群渐渐散去，如同退潮般留下满地的狼藉与空寂。
深夜，沈珂回到了那个己然陌生的家。
火灾后的主卧被封条暂时封锁，他一个人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巨大的悲伤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，西周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就在这时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，钻入了他的鼻腔。
清冷，幽深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。
是“午夜兰花”。
顾晓蔓最爱的、那款随着香水瓶碎裂本应彻底消失的“午夜兰花”香气。
此刻，它正清晰地、固执地，从身旁空无一人的沙发角落里，弥漫开来。
（本章完）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