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林口中的“私人聚会”，位于一栋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庄园。
与“云顶”的奢华外放不同，这里低调而内敛，每一寸土地、每一缕空气都透着旧钱的味道和权力的沉淀。
能踏入这里的，已非普通的富商名流，多是与沈氏利益深度捆绑的核心伙伴，或是手握重权、不便露面的角色。
如烟深知此行的分量。
她选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，款式依旧保守，颜色却衬得她肤白胜雪，平添了几分沉静的气韵。
她没有佩戴昨日那条崭新的翡翠项链，而是选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，那是她“刚跟了”沈林不久时，他随手所赠。
既不失礼，又不会显得过于张扬，符合她一贯“不争不抢”的定位。
沈林对她的装扮未置可否，只在她下车时，手臂微微屈起。
如烟从善如流地轻轻挽住，指尖隔着昂贵的西装面料，能感受到他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。
她垂下眼睫，将身体的重心微微向他倾斜，做出全然依赖的姿态。
聚会地点在一间有着巨大壁炉的书房。
深色的木质墙板，高及天花板的书架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陈香和威士忌的醇厚。
几个男人散坐在沙发里，低声交谈，气氛看似随意，却透着无形的凝重。
沈林的到来让交谈暂停了一瞬。
几道目光同时扫过来，带着审视与评估。
这些目光比宴会上的更加锐利，仿佛能穿透皮囊，直抵内核。
“沈总。”
“林哥来了。”
几人纷纷打招呼，态度熟稔中带着敬意。
沈林淡淡点头，带着如烟在主位沙发坐下。
立刻有人为他斟上酒。
如烟则安静地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，像一件美丽而沉默的附属品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“这位就是如烟小姐吧？
久仰。”
一个略显富态、笑容和蔼的中年男人笑着开口，他是宏远建设的李总，沈林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。
如烟微微颔首，露出一个羞涩又带着点怯意的笑容，声音轻软：“李总好。”
“沈总好福气啊。”
另一人接口，语气带着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意味。
沈林端起酒杯，抿了一口，未答话，算是默认了这种恭维。
他并不刻意介绍如烟，在这种场合，女伴的身份心照不宣，无需多言。
如烟乐得被忽视。
她看似低眉顺眼，实则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，像一台精密的录音设备，捕捉着每一句交谈，分析着每一个人的表情、语气。
他们谈论着即将启动的城东新区开发计划，谈论着政策风向，谈论着某些关键人物的调动。
这些信息，对于如烟理解沈林的商业帝国构架至关重要。
她默默记下那些陌生的公司名、地名、人名。
话题偶尔也会偏离正轨。
“说起来，城东那块地，以前好像出过事？”
李总状似无意地提起，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。
如烟的心猛地一缩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她端起面前的水杯，借喝水的动作掩饰瞬间的僵硬。
沈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语气平淡：“嗯，几年前，有个工人意外坠亡。”
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，仿佛在谈论天气。
如烟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“哦，对，想起来了。”
李总拍了拍额头，“那事儿当时好像还牵扯到你身边那个……叫什么来着？
挺泼辣的那个女人？”
沈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似乎不太愿意提及：“过去的事了。”
“是是是，不提了。”
李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，“说起来，老陈最近怎么样？
他可是那块地的老人了，后来调去管后勤了吧？”
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，眼神精明的瘦高男人笑了笑，他是沈林的副手之一，姓赵：“老陈？
踏实是踏实，就是胆子小。
自从那事儿后，就更不爱说话了，现在在仓库那边管得倒是不错，清闲。”
“老陈？”
李总想了想，“哦，就是那个当时也在现场，吓得够呛的那个工头？”
赵副总撇撇嘴：“可不是嘛，据说当时腿都软了，还是被人扶下去的。
也好，省得在要紧地方碍事。”
“工头……老陈……”如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，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看到了一丝微光。
父亲坠亡时，除了那个被打发掉的女人，还有目击者！
这个老陈，可能知道更多内情！
他甚至可能因为“胆小”和“碍事”，被沈林调离了核心岗位。
她必须找到这个老陈。
聚会持续到深夜。
大部分时间，如烟都像个背景板。
只在沈林酒杯空了时，她会适时地示意侍者添酒；在他需要雪茄时，她会安静地将烟盒和雪茄剪推到他手边。
她的动作轻柔、准确，没有丝毫打扰，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节奏，成了他身边一个顺理成章的存在。
离开时，沈林似乎对她在整个聚会中的“安分”与“得体”感到满意。
坐进车里，他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处理公务，而是闭目养神了片刻，忽然开口：“下周末有个慈善晚宴，你准备一下。”
“好的，林哥。”
如烟轻声应道，心里却飞速盘算。
慈善晚宴，名流云集，是她扩展人脉、寻找机会的另一个舞台。
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。
如烟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。
内心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。
“老陈”这个名字，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，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找到了他，是否就能撬开当年真相的一角？
沈林在其中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？
是默许，是纵容，还是……更直接的命令？
她不知道。
但她很清楚，她距离真相，似乎近了一小步。
而身边这个闭目养神的男人，他此刻的平静，又能维持多久呢？
如烟的嘴角，在车窗的倒影里，勾起一丝冰冷而坚定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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