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辰时，我背着竹篓下了山。
篓里装着昨天采的黄芩和晒干的野蘑菇，还有半块给王阿婆留的野猪肉——昨天傍晚在松林里套到的，肥瘦相间，炖着吃最香。
清溪村的市集每月逢五开，今天刚好是初五，人比平时多。
卖菜的阿婆、打铁的师傅、走街串巷的货郎，吆喝声混着牲口的叫声，热闹得很。
我先去了李郎中的药铺，把黄芩和野蘑菇卖了，换了十五斤粗粮，又多要了两包治咳嗽的干草——王阿婆的血灵芝还得晒几天才能用，先让她喝着干草水顶顶。
“青山，要不要买点糖？”
药铺隔壁是卖杂货的张叔，他笑着递过来个纸包，“昨天刚进的麦芽糖，甜得很，给阿婆尝尝？”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，还剩三个，够买一小块。
刚接过糖，就听到巷子里传来“哐当”一声，接着是男人的喝骂和兵器碰撞的脆响。
“多管闲事！”
“把密函交出来，饶你不死！”
我皱了皱眉，那巷子是去王阿婆家的近路，平时没人去，怎么会有打斗声？
山里人都实诚，很少吵架，更别说动兵器了。
我把糖和粗粮塞进竹篓，循着声音跑过去。
巷子窄，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。
我扒着墙缝往里看，心一下子提了起来——五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围着个穿银甲的人打，那银甲人手里的剑断了半截，胳膊上的甲胄被划开个口子，血顺着胳膊往下流，染红了银甲，却还死死护着怀里的布包，像护着什么宝贝。
“你们以多欺少，算什么本事！”
银甲人的声音有点尖，不像男人的粗嗓门，倒像姑娘家的声音。
“少废话！”
领头的黑衣人举着刀就劈，“镇国公要你的命，今天你必死无疑！”
刀光闪着冷光，首劈银甲人的胸口。
我脑子一热，什么都没想就冲了进去——山里的规矩，见人被欺负不能不管，更别说这五个人打一个，还拿着刀，太欺负人了！
“住手！”
我喊着，身子己经挡在了银甲人前面。
黑衣人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个人，刀劈到一半顿了顿。
就是这一秒，我脑子里突然闪过白胡子老头的姿势——双脚分开，左手在前虚按，右手在后握拳，丹田处有股热流往上涌，正是那天在崖底练的“三体式”。
“哪来的野小子，敢管老子的事？”
领头的黑衣人骂着，刀又劈了过来，这次是冲我的肩膀。
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，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，刀擦着我的衣角劈空了。
紧接着，脑子里又蹦出“崩拳如箭”的口诀，我握紧右拳，顺着热流的方向，一拳打在黑衣人的胸口。
“砰！”
一声闷响，黑衣人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，往后飞出去两米远，“咚”的一声撞在墙上，吐了口血，爬不起来了。
剩下的西个黑衣人都愣了，你看我我看你，像是不敢相信。
其中一个瘦高个反应过来，举着刀就冲我刺：“杀了这小子！”
我没慌，脑子里的画面更清晰了——白胡子老头侧身躲开刀，再用拳打对方的肋下。
我学着他的样子，侧身避开瘦高个的刀，右手握拳，对着他的肋下就是一拳。
“啊！”
瘦高个惨叫一声，刀掉在地上，捂着肋下蹲了下去。
另外三个黑衣人见我厉害，对视一眼，骂了句“晦气”，扶起地上的两个同伙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巷子里静了下来，只有我和那个银甲人。
我喘着气，才发现手心全是汗——刚才那两拳，好像不是我自己打的，全是跟着脑子里的画面走，力气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
银甲人开口了，声音比刚才软了些，还带着点颤。
我回头看她，她靠在墙上，脸色苍白，胳膊上的血还在流，怀里的布包攥得更紧了。
阳光从巷口照进来，落在她的脸上，我才发现，她的眉眼很细，皮肤也白，不像常年练武的男人。
“我叫林青山，是山里的猎户。”
我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我不是故意多管闲事，就是见他们以多欺少，太欺负人了。”
她盯着我，眼神里还有点警惕：“你会武功？
刚才那是什么拳？”
“武功？”
我愣了一下，才想起昨天在崖底的事，“我也不知道算不算，就是前两天坠崖，碰到块玉，脑子里多了些打拳的法子，刚才就是跟着脑子里的样子打的。”
她没再问，只是试着站起来，刚走一步就晃了晃，显然是失血太多，站不稳了。
我赶紧扶了她一把，入手的地方软软的，不像男人的胳膊那么硬。
“你……你是姑娘家？”
我有点惊讶，山里的姑娘都穿粗布衫，哪有穿银甲的？
她的脸一下子红了，赶紧挣开我的手，别过脸：“我……我是男的，你看错了。”
我也没多问，山里人都有自己的规矩，不想说的事，问了也没用。
只是她伤成这样，又刚被人追杀，一个人肯定不安全。
“你伤得重，”我指了指巷外，“我家在山里有个木屋，离这儿不远，你先去歇会儿，我给你找草药治伤。
要是那些黑衣人再来，我帮你打跑他们。”
她抬起头，盯着我的眼睛，看了好一会儿，才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好，麻烦你了。”
我帮她捡起地上的断剑，又把我的竹篓递过去：“你拿着这个，里面有粗粮和糖，要是饿了先吃点。”
她接过竹篓，手指碰到我的手，冰凉冰凉的，显然是失血太多，身子虚。
我们没走大路，绕着村子后面的小路往山里走。
她走得慢，我就扶着她，偶尔跟她说两句话，问她叫什么，从哪儿来。
“我叫苏惊鸿。”
她只说了名字，别的都没说，我也没再问。
走了大概一个时辰，终于到了我山上的木屋。
木屋不大，就一间房，里面有张木床、一个灶台、一张桌子，都是我爹娘留下的，我又修修补补用了好几年。
“你先坐，我去给你找草药。”
我扶她坐在木凳上，转身去木屋后面的坡上——那里种着我平时采的止血草和消炎的蒲公英，都是治外伤的好东西。
我很快就采了一把草药回来，用石头砸烂，又从灶台上拿了块干净的布，刚想帮她敷在胳膊上，她却赶紧接过草药：“我自己来，谢谢你。”
她解开胳膊上的甲胄，我才看到，她里面穿的是淡蓝色的布衫，胳膊上的伤口很长，还在渗血。
她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敷在伤口上，再用布缠好，动作很轻，不像刚才打黑衣人时那么凶。
我去灶台上烧了锅水，又拿出昨天剩下的野猪肉，切成块，放进锅里炖。
锅里咕嘟咕嘟响着，肉香很快飘了出来。
苏惊鸿坐在旁边，看着我忙来忙去，眼神里的警惕少了些，多了点好奇。
“你一个人住在山里？”
她问。
“嗯，爹娘走得早，就我一个人。”
我把炖好的肉盛在碗里，递给她，“快吃吧，补补身子，你的伤才好得快。”
她接过碗，小口小口地吃着，没说话。
我坐在她对面，也端着碗吃，偶尔看她一眼——她吃相很斯文，不像山里人那样狼吞虎咽，倒像城里的读书人。
吃完肉，她帮我收拾碗筷，我拦着她：“你是客人，还是我来。
你去床上歇会儿，我再去山上看看，能不能采点新鲜的蘑菇，晚上给你做蘑菇汤。”
她没再争，点了点头，走到床边坐下。
我拿着竹篓刚要出门，她突然叫住我：“林青山。”
“嗯？”
我回头看她。
“谢谢你。”
她看着我，眼神很认真，“要是没有你，我今天可能……不用谢，”我笑了笑，“山里人都这样，见人有难，帮一把是应该的。
你放心，在我这儿，那些黑衣人找不到你。”
说完，我就背着竹篓出了门。
阳光照在山林里，树叶沙沙响着，像在跟我说话。
我摸了摸怀里的古玉，心里想着，要是以后再遇到坏人，我还能用脑子里的拳术保护人，真好。
采完蘑菇，我又在山里转了转，套了只兔子——明天早上给苏惊鸿炖兔子汤，补气血。
回到木屋时，天己经黑了，苏惊鸿坐在床边，手里拿着我的断剑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我回来了，”我把蘑菇和兔子放在桌上，“明天早上给你炖兔子汤。”
她抬起头，笑了笑，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，像山里的野花，不张扬，却很好看。
“好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们没再说话，我在桌子旁铺了些干草，将就着睡了。
夜里，我听到苏惊鸿翻来覆去的，好像没睡着。
我想，她肯定还在怕那些黑衣人，要是他们找到这里来，我一定得保护好她，不能让她再受伤害。
怀里的古玉暖暖的，像有股劲在支持着我。
我想着，等苏惊鸿的伤好了，要是她想走，我就送她下山；要是她不想走，就多留她几天，让她尝尝山里的好东西。
山里的夜很静，只有风吹过木屋的声音。
我想着想着，就睡着了，梦里又看到了那个白胡子老头，他笑着对我点头，好像在说我做得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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