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风转身走了。
身后，一片死寂。
李浩还保持着那个踩着碎纸屑的嚣张姿势，脸上的肌肉却已经僵住。
他那两个跟班，更是大气都不敢出，傻愣愣的看着楚风的背影。
周围看热闹的学生，也都闭上了嘴，脸上的表情从嘲弄变成了惊恐和不解。
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就在楚风抬起头的那一刻，一股冰冷的杀气，瞬间席卷了整个后巷。
楚风的眼神，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，像出鞘的刀锋。
李浩甚至感觉，自己再多说一个字，脖子就会被那双血红的眼睛拧断。
所以，他没敢动。
所有人都没敢动。
他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楚风，那个全校最好欺负的人，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姿态，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。
直到楚风的背影消失在巷口，李浩才猛的回过神来，双腿一软，差点摔倒。
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。
“浩……浩哥，那小子……”一个跟班结结巴巴的开口，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闭嘴！”
李浩恼怒的吼了一声，一脚踹在跟班的肚子上。
“一个废物而已！看把你们吓的！给我等着，我非弄死他不可！”
他嘴上说的很硬，可心里却有些打鼓。
刚才那个眼神，在他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。
楚风对身后的这一切，毫不在意。
他走在放学的人潮中，周围是吵闹的嬉笑声和一张张年轻的脸，可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。
他一个人走着，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。
脸颊上的指印火辣辣的疼，嘴角破了皮，渗出血丝，校服也沾满了灰尘。
可楚风的表情却很平静，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平静。
他没有回家，而是穿过几条街，来到了江城最破旧的棚户区。
这里和他刚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。
空气里有股潮湿和腐烂的气味，窄巷里淌着污水，头顶是乱糟糟的电线。
楚风轻车熟路的走进一栋快拆迁的筒子楼，摸黑爬上四楼，来到最角落的房间门口。
他从兜里掏出把生了锈的钥匙，打开了那扇吱呀响的木门。
这就是他的家。
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嘎响的木板床，一张掉了漆的书桌，和一个快散架的衣柜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，只有夕阳最后的光，从满是污渍的窗户透进来，照着空气里飞舞的灰尘。
楚风反手关上门，世界瞬间安静下来。
他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口，也没管饿得咕咕叫的肚子。
他走到床边，沉默的站了很久。
然后，他缓缓跪了下去，动作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。
他弯下腰，把手伸进床底下，摸了半天，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。
盒子不大，是最老式的红漆木盒，上面没有花纹，却被擦得很干净。
楚风把盒子捧在怀里，十分珍惜。
他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摩挲。
过了很久，他才深吸一口气，用颤抖的双手，慢慢打开了盒盖。
盒子里没什么特别的，只是安静的躺着两样东西。
两枚勋章。
两本证书。
勋章是金色的五角星形状，中间是红色的天安门图案，下面环绕着麦穗和齿轮。
在昏暗的光线里，它们依然散发着光芒。
一等功勋章。
代表着军人的最高荣耀。
楚风的目光落在勋章上，眼神变得很复杂。
有悲伤，有敬仰，有骄傲，还有……委屈。
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，小心的拿起其中一枚勋章。
勋章很沉，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重量。
看着勋章，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，楚战国。前国家顶级特种部队龙魂的总教官，一个为国捐躯的英雄。
他的目光，又转向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勋章。
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，楚天骄。龙魂最年轻的功勋队长，一个牺牲在异国他乡的烈士。
一门双忠烈。
满门皆英雄。
这就是他的家。
楚风的视线，渐渐被泪水模糊。
他拿起那两本暗红色的烈士证明。
翻开第一本，上面是父亲的名字，楚战国。
翻开第二本，上面是哥哥的名字，楚天骄。
每个字都刺痛着他的心。
他的脑海里，又响起母亲临终前的话。
那时候，母亲已经病得很重，拉着他的手，气都快喘不上来。
“小风……答应妈妈……忘了仇恨……你爸爸和哥哥是英雄……但妈妈不想你也走上那条路……我只想你……平平安安的……读完书……过普通人的生活……”
“答应妈妈……忍住……一定要忍住……”
楚风答应了。
他死死记着母亲的话，这三年来，他把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踩在脚下。
他像个乌龟一样，任人欺负，任人辱骂。
他以为，只要忍到毕业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可是他错了。
当李浩撕碎那张全家福，用脚在上面踩的时候，楚风心里的那根弦，彻底断了。
那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光。
现在，光没了。
天也黑了。
“妈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楚风低声说着，声音沙哑。
大颗的泪珠终于忍不住，从他通红的眼眶滚落，砸在冰冷的勋章上，溅开水花。
“我……忍不住了。”
他不是在对空气说话，而是在对天堂的母亲忏悔。
英雄的血脉，不能被玷污。
国家的脊梁，不能被折辱。
既然你们不让我安稳，那就把一切都掀翻好了。
楚风缓缓擦干眼泪，他眼神里的悲伤和脆弱消失了，变得异常坚定和冰冷。
他站起身，动作不再有任何犹豫。
他将两枚沉甸甸的一等功勋章，连同那两本烈士证明，小心的放进了洗得发白的校服内侧口袋里，紧紧贴着胸口。
那里是心脏的位置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阴暗破旧的出租屋，没有丝毫留恋，转身拉开房门，大步走了出去。
门外，夜色已经降临。
他瘦弱的身影，很快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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