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婚夫牵着妹妹的手宣誓时，我的碎块正被拼接起来。
他为养妹戴上闪耀的钻戒，我的亲友在教堂里热泪盈眶。
而我七零八落的肢体冰冷僵硬，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。
我当记者的父亲被邀请进入现场，报道这起轰动全城的无名女尸案。
他要拍摄的关键证物，是一枚从骸骨喉管中取出的佛珠。
直到镜头放大，他指尖剧颤，
才终于想起当年跪在佛前，为他求“平安”的我。
而我这个女儿，已被他亲手逐出家门两年。
……
我爸举着相机，镜头因指尖的颤抖而轻微晃动。
镜头猛地对准那堆物证中的一枚佛珠。
我知道他在辨认什么。
那颗佛珠的背面，我曾用针尖刻下了一个极小的“安”字。
只是……
我飘浮在半空，悲哀地注视着法医台上那些属于我的残肢。
这些从城市不同角落的垃圾场里搜集回来的尸块，连拼凑起一个人形都无比艰难。
头颅被单独放在一个托盘里，面部肌理被化学药剂彻底销毁，
“老林，你没事吧？”
法医老张见他神色有异，投来关切的目光。
“没事。”
我爸摇摇头，试图稳住镜头。
老张看了一眼那些碎块，忍不住重重叹息，声音沙哑：“干这行三十年，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。这不是泄愤，这是在享受折磨，她生前该有多绝望……”
“听说这位是打入人贩子集团的线人，是个真正的巾帼英雄。”
我爸紧抿着唇，对着那堆无法辨识的碎肉，按下了快门。
然后转身，在笔记本上草草记下初检要点：
女，年龄约二十二岁，死亡时间超过半年，面部被毁，尸体被肢解成上百块，内脏、子宫均缺失，无法提取有效身份信息。
他握笔的指节一顿，手腕剧烈地抖了一下。
根据骨骼上的切割痕迹，推断为活体肢解，手段极其专业，受害者生前遭受了长时间的虐待。
林振国被誉为新闻界的“铁面”，此刻也感到一阵胃部翻涌。
我忍不住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，却只能从他的身体中穿过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继续写道：
唯一线索为死者喉骨中发现的一枚佛珠，警方正循此线索全力追查。
将现场照片发回报社，让他们立刻刊登头版，全城悬赏线索。
“优先排查本市近两年失踪人口，有任何进展，麻烦第一时间联系我。”
他故作镇定地走出停尸房，脚步却明显虚浮不稳。
我的尸骨被找到后，我的魂魄终于能离开那片抛尸的荒野。
我跟着我爸回家，虽然那个家里，早已没有半分我存在过的气息。
我的未婚夫陈默，如今正温柔地看着我的养妹，林晴。
他削好一个苹果，用银叉送到林晴嘴边：“晴晴，刚从国外回来肯定累了，快吃点水果，补充维生素。”
母亲从厨房端出燕窝，笑得合不拢嘴：“还是小默细心，比我这个当妈的都周到。”
林晴对陈默甜甜一笑，挽住他的手臂撒娇：“默哥哥对我最好了。”
一根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扎进我虚无的心脏，痛得魂魄都在颤抖。
曾几何时，我也是这样腻在林振国身边，像个小尾巴。
扎着羊角辫，声音清脆得能传遍整个大院：“我最崇拜爸爸了，我以后也要当和爸爸一样厉害的记者！”
后来，我被他亲手推出家门，红着眼对我吼出这辈子最无情的话：：
“林溪，我没有你这种出卖良知、给我林家丢脸的女儿！”
“从今天起，你滚出这个家！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！”
如今，一语成谶。
我真的被人千刀万剐了。
我爸忽然想起什么，走进了书房。
我跟在他身后，看见两年未见的陈默，空灵的魂体忍不住颤了一下。
“爸，您找什么呢？”
“那串佛珠，我当年让你扔掉的那串佛珠，你扔了没？”
林振国声音沙哑。
陈默闻言，身体僵硬了一瞬。
几秒钟的死寂。
他看向林振国，眼神有些躲闪：“爸，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
“跟今天跑的新闻有关。”
放下手中的茶杯，转身在抽屉里翻找。
我飘过去，看到他扔在一旁的一本影集。
照片里，我的脸被用刀片划得稀烂，每一张都是。
我凄然一笑，心口像是被黑洞吞噬，空洞地疼。
陈默从一个首饰盒里，拿出一枚佛珠。
和从我胃里取出的那枚一样，也是沉香木质地。
林振国呼吸一窒。
他接过佛珠仔细端详，指尖绷得死紧。
我也凑过去看。
注视着佛珠上那个熟悉的，由我亲手刻下的“安”字。
林振国，一生平安。
他死死盯着那个字，又想起证物袋里那枚被划得面目全非的珠子。
两相对比，让他眼中的一丝希望彻底熄灭。
他脱力地将佛珠还给陈默，喃喃道：“没什么，是我看错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：“我今天拍了一具女尸，身高年龄都和悦悦差不多，死亡时间大概是半年前……”
正好是我和他们彻底断绝联系后不久。
陈默脸色一变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爸！别提那个女人的名字！我嫌脏！”
我看着他厌恶至极的神情，心如刀割。
他吼完，突然捂住嘴，发出一声干呕。
一旁的林晴立刻温柔地给他拍背，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怨毒：“要是她就好了。”
“那种为了钱出卖身体，自甘堕落的女人，早就该死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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